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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親近釋迦牟尼佛‧從巴利藏經看佛陀的一生】02 髻智比庫

(英文書名The Life of the Buddha: According to the Pali Canon)  

《引 言》

  這一章記述了佛陀從出家到成道的艱苦歷程。這些故事說明,即使是佛陀,成道的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。最終的覺悟唯以堅毅的決心,不斷的精進之後才可能達到。而佛陀本人的歷程,為人類追求真理樹立了歷史上無人超越的榜樣。

  特別令人感動的是,佛陀嘗試苦行所表現出的毅力,甚至把自己摧殘到骨瘦如柴的地步。佛陀在那時的形象,後來以繪畫和雕塑的形式在佛教藝術中有許多的呈現,成為激勵人們修行的源泉。在本章裡,讀者也可找到佛陀在尼連禪河畔識破魔軍一事的原貌,同時也可看到佛陀成道所覺悟的內容。

  敘述者:在三藏經典中,對佛陀出家的記載,其樸實的程度令人驚訝。一如佛陀的誕生及早年的記載那樣,完全沒有後期記述中所呈現的詳盡細節。下面的記述,便是擷取自佛陀為不同的人所做的幾個開示。

◎遠離欲樂,追求解脫◎

  阿難:在我覺悟之前,當還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我自身受制於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憂傷與煩惱,我所追逐的一切也受制於這些事物。我後來想:「為何自己受制於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憂傷與煩惱,卻還要去追逐受制於這些的事物呢?若我自己受制於這些事物,現在看到它們的過患,我應當去追求不生、不老、不病、不死、無憂、無惱的最上解脫——涅槃。(M.26)

  在我覺悟之前,當還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我想:「在家的生活雜亂、不潔;出家的生活寬廣無羈。在家要修如光輝真珠般圓滿清淨的梵行,談何容易?我何不剃除鬚髮,著袈裟,出家而過無家的生活呢?」(M.36,100)

  後來,當我仍年輕,有著一頭黑髮,充滿青春氣息,剛剛步入人生的第一階段時,於父母不贊成,並為此而悲傷流淚之中,我剃除鬚髮,著袈裟,出家而過無家的生活。(M.26,36,85,100)

◎頻婆娑羅王(Bimbisāra)的訪談◎

  唱誦者:

  我述世尊之出家,明眼者如何出家,

  如何應他之質問,出家之因如何答。

  在家生活多雜鬧,充滿塵勞之氣息;

  出家生活廣無羈,明白於此擇出家。

  出家之後依我身,斷絕一切身惡行,

  杜絕諸語言之過,以過潔淨之生活。

  成道前在摩揭陀,山圍之國王舍城,

  帶著圓滿之相貌,行於城中而乞食。

  頻婆娑羅坐宮殿,見彼行過宮殿前,

  一見彼具微妙相,便呼諸臣同來觀:

  「汝等注意此尊者,容姿俊美多威儀,

  行止清淨與完美,雙眼垂視且專注,

  眼光只見一犁遠。彼之出身非貧賤,

  我遣禦使隨其後,視其將往何處行。」

  禦使接令即出發,緊隨世尊身後行。

  「比丘今欲往何處,彼之住處何處尋?

  家家次第續乞食,謹慎守護諸根門,

  保持正知與正念,不過多時缽巳滿。

  次第乞食已結束,聖者啟程離王城,

  一直前往槃荼婆(Paṇḍava):彼必住於此山麓。」

  世尊今回己住處,然後諸使近前去。

  其中一使回王城,回答國王之詢問:

  「大王若問此比丘,如虎如牛如獅子,

  獨自正身而端坐,槃荼婆東山窟中。」

  刹帝利王聽此言,傳喚禦車疾出城,

  來至槃荼婆山麓,車過盡頭下車行,

  步步行近比丘前,詣彼聖者坐其處。

  國王坐下心歡喜,與彼寒暄相問候,

  寒暄語畢王致意,國王如是述來意:

  「汝尚年輕且年少,青年人生第一期,

  具大丈夫好相貌,出身如正刹帝利。

  適合率一流軍隊,適合領象軍戰鬥,

  請受我與汝財富,告知我汝之出身。」

  「彼為繁榮之國家,位於雪山之山麓,

  居民為憍薩羅人(Kosalans,古音譯憍薩羅;拘薩羅;拘舍羅),部族依太陽命名,

  我之家族為釋迦,出家不為求欲樂。

  已見欲樂之過患,已見出離得安穩,

  出家努力勤精進,此是我心之所欲。」(Sn.3:1)

◎拜師修苦行,未得解脫◎

  阿難:現在我出家過無家的生活,為追求最善的——追求無上寂靜的最高境界。所以,我去找阿羅邏迦羅摩(A ḷāraK ālāma),對他說:「吾友,迦羅摩!我想以此法與律而修梵行。」

  當我說完後,阿羅邏迦羅摩告訴我:「尊者!你可以住下來。在此的教法,無須很長的時間,智者便透過證智,而獲得、安住、證知此教法,這就是他老師所了知的一切。」

  我很快學習完那些教法,我可以聲言,就僅僅以嘴唇複述,以及背誦他的教法而論,我能以智與信心來述說。而且我知道也見到,除了我之外,還有其他人也可以做到如此。

  我思惟:「阿羅邏迦羅摩並非單憑信心而宣說教法,因為他透過證智,而獲得、安住、證知此教法。可以肯定地說,他透過親身的知與見而安住於此教法中。」

  我於是去見阿羅邏迦羅摩,對他說:「吾友,迦羅摩!你自稱透過證智,而獲得、證知此教法,是到何種程度?」

  此話說完,他聲稱所達到的是無所有處。我於是想到:「並非唯有阿羅邏迦羅摩具足信、精進、念、定、慧五根,我自己也具足。假如我也努力,去證知他透過證智而獲得、安住、證知的教法,結果會如何呢?」

  我很快就成功地做到這一點,於是去見阿羅邏迦羅摩,對他說:「吾友,迦羅摩!你自稱透過證智,而獲得、安住、證知此教法,就是這個程度嗎?」他告訴我的確如此。

  「吾友!我透過證智,而獲得、安住、證知此教法,也是這個程度。」

  「我們是有福的,朋友!在梵行的生活裡,我們值遇如此尊貴的同行者,實在真是幸運。我宣說透過證智而獲得、證知的教法,你也透過證智而獲得、安住與證知它。再者,你透過證智而獲得、安住、證知的教法,正是我宣說透過證智而獲得、證知的教法。所以,你了知的教法,我也了知;我了知的教法,你也了知。我是如此,你也是如此;你是如此,我也是如此。來!朋友,讓我們共同領導這個團體吧!」之後,我的老師阿羅邏迦羅摩,就把我這個學生擺在與他同等的地位,給予我最高的崇敬。

  我想:「這一教法無法把人導向離欲、離貪、滅盡、寂靜、證智、覺悟與涅槃,而僅僅導向無所有處。」我不滿意這教法,於是離開它而繼續自己的探索。

  為追求最善的——追求無上寂靜的最高境界,我找到郁陀迦羅摩子(Uddaka Rāmaputta),對他說:「朋友!我想以此法與律而修梵行。」(M.26,36,85,100)

  敘述者:佛陀在郁陀迦羅摩子指導下的修行經歷,與前述相同,除了成就較高的定——非想亦非非想處定,以及郁陀迦羅摩子讓他獨挑該團體的領導之責,但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的。

◎住於密林,不怖不驚◎

  阿難:我想:「這一教法無法把人導向離欲、離貪、滅盡、寂靜、證智、覺悟與涅槃,而僅僅導向非想非非想處定。」我不滿意這教法,於是離開它而繼續自己的探索。

  「為追求最善的——追求無上寂靜的最高境界,我行腳游化於摩揭陀(magadha,古音譯:摩揭陀;摩羯陀;默竭陀),最後抵達優樓頻羅村附近的將軍村(Senānigama)。在那裡,我看到一片令人愉悅、喜愛的大地與樹林,一條有著舒適平滑河岸的清澈河流,附近還有一個村落可作為乞食的據點。我想:「對一個想要精進的人而言,這是個適合精進的好地方。」(M.26,36,85,100)

  在我覺悟之前,當還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我想:「住在偏遠的密林中令人難以忍受,遠離又很難實現,獨處令人感到不樂。有人會想,比丘若無定力,在那樣的密林中修行肯定會發瘋。」

  我想:「假如一個沙門或婆羅門身、語、意不清淨,在謀生當中貪圖他人所有,耽染感官的享樂,被瞋恨吞沒,被昏沉纏繞,內心掉舉,多疑不信,自贊毀他,戰慄畏縮,貪求利養名聞,懈怠不精進,失念不正知,無有定力,內心困惑,愚鈍暗昧——像這樣的沙門或婆羅門,若住於偏遠的密林中,由於自身的那些染污,便會招致不善的怖畏與驚懼。但我住於偏遠的密林時,並非那樣的人。我沒有任何上述的染污,聖者解脫了那些染汙,我是住於偏遠密林的聖者之一。」看到自己解脫了那些染污,住在森林中的我感到十分自在。

  我想:「在每月十四、十五、初八日等特殊神聖之日的夜晚,若我那時刻意到令人怖畏之處過夜,例如去果神廟、林神廟、樹神廟等令人毛髮直豎之處,或許我會碰到那種怖畏與驚懼?」

  之後,在每月十四、十五與初八日等特殊神聖之日的夜晚,我就去到那些令人怖畏之處,例如去果神廟、林神廟、樹神廟等令人毛髮直豎之處,當我住在那裡時,一隻鹿可能向我靠近,一隻孔雀可能碰斷一根樹枝,或一陣風可能吹得樹葉沙沙作響。然後,我想;「現在生起的肯定就是怖畏與驚懼吧!」

  我又想到:「為何我老期盼著怖畏與驚懼呢?當它們出現時,為何我不去克服它們,同時保持當時的姿勢呢?」

  當我行走而感到怖畏與驚懼時,我便不站立、不坐下,也不躺臥,直到克服它們。當我站立而感到怖畏與驚懼時,我便不行走、不坐下,也不躺臥,直到克服它們。當我端坐而感到怖畏與驚懼時,我便不行走、不站立,也不躺臥,直到克服它們。當我躺臥而感到怖畏與驚懼時,我便不行走、不站立,也不坐下,直到克服它們。」(M.4)

◎棄捨渴愛,精進於苦行◎

心中自然想起三個從未聽聞過的譬喻。

  譬如有一塊浸在水裡濕潤、多汁的生木,有人拿著一個上面的取火木鑽走來,心想:「我想生火,我想取暖。」你認為如何?此人是否會用木鑽去磨擦那塊浸水而濕潤、多汁的生木,生火並取暖呢?」——「不會的,世尊!為什麼呢?因為那塊生木本身既濕潤又多汁,且它又浸在水裡。所以那個人只會徒勞與失望。」——同樣地,當一個沙門或婆羅門身心都尚未遠離感官的欲望,當他尚未棄捨乃至平息對感官欲望的貪欲、喜好、熱愛、渴求與癡迷,那麼,不論這善良的沙門或婆羅門,是否經歷痛苦的、折磨的與刺穿的感受,在任何一個情況下,他都不能獲得智、見與無上正覺。這是我從未聽聞過,第一個在心中自然生起的譬喻。

  然後,譬如有一塊離于水而置於幹地的濕潤、多汁的生木,有人拿著一個上面的取火木鑽走來,心想:「我想生火,我想取暖。」你認為如何?此人是否會用木鑽,去摩擦那塊離於水而置於乾地的濕潤、多汁的生木,生火並取暖呢?——「不會的,世尊!為什麼呢?因為那塊生木雖已在乾地上,遠離水面,但它本身仍是濕潤、多汁的。所以,那個人只會徒勞與失望。」——同樣地,當一個沙門或婆羅門身心都尚未遠離感官的欲望,當他尚未棄捨乃至平息對感官欲望的貪欲、喜好、熱愛、渴求與癡迷,那麼,不論這善良的沙門或婆羅門,是否經歷痛苦的、折磨的與刺穿的感受,在任何一個情況下,他都不能獲得智、見與無上正覺。這是我從未聽聞過,第二個在心中自然生起的譬喻。

  然後,再次假設有一塊離於水而置於幹地的乾燥枯木,有人拿著一個上面的取火木鑽走來,心想:「我想生火,我想取暖。」你認為如何?此人是否會用木鑽,去摩擦那塊離於水而置於乾地的乾燥枯木,生火並取暖呢?」——「會的,世尊!為什麼呢?因為那是塊乾燥的枯木,且又離於水而置於乾地上。」——同樣地,當一個沙門或婆羅門身心都尚未遠離感官的欲望,當他尚未棄捨乃至平息對感官欲望的貪欲、喜好、熱愛、渴求與癡迷,那麼,不論這善良的沙門或婆羅門,是否經歷痛苦的、折磨的與刺穿的感受,在任何一個情況下,他都不能獲得智、見與無上正覺。這是我從未聽聞過,第三個在心中自然生起的譬喻。

  我又想:「假如我咬緊牙根,舌頭頂住上顎,以自己的心去打擊、箝制、壓迫自己的心,那會如何呢?」然後,猶如強壯者抓著弱小者的頭與肩膀,打擊、箝制、壓迫他,我咬緊牙根,舌頭頂住上顎,以自己的心去打擊、箝制、壓迫自己的心。當如此做時,汗水從我的腋下流了下來。

  雖然我生起不疲厭的精進,也建立起不斷的正念,然而身體變得勞動過度且不平靜,因為這痛苦的精進讓我感到筋疲力盡。不過,如此痛苦的感受對我的心完全沒有影響。

  我又想:「假如我修習止息禪,那會如何呢?」我於是停止用口、鼻呼吸。當如此做時,我聽到很大的風聲由耳而出,有如鐵匠鼓動風箱時所發出的吵聲一般。

  我停止用口、鼻與耳朵吸呼。當如此做時,強風撕絞著我的頭,我的頸仿佛被一個壯漢用利劍劈開。然後便是劇烈的頭痛,仿佛有個壯漢正使勁地勒緊箍在我頭上的皮條。接著,強風割開我的腹部,仿佛一個熟稔的屠夫或其學徒用利刀切開公牛的肚子。之後,我感到劇烈灼人的腹痛,仿佛有兩個壯漢抓住一個疲弱的人的兩個胳膊,把他放在一堆煤火上燒烤。

  雖然我生起不疲厭的精進,也建立起不斷的正念,然而身體變得勞動過度且不平靜,因為這痛苦的精進讓我感到筋疲力盡。不過,如此痛苦的感受對我的心完全沒有影響。

  那時,當諸天見到我,他們會說:「沙門喬達摩死了。」其他天人會說:「沙門喬達摩還沒死,不過已在死亡邊緣。」更有別的天人會說:「沙門喬達摩既未死,也不在死亡邊緣:沙門喬達摩是個阿羅漢、聖人,因為聖人之道就是如此。」

  我又想:「假如我絕食,那會如何呢?」不久,諸天來到這裡並說:「善男子!別完全絕食,若你如此做的話,我們將把天人的食物注入你的毛孔,讓它維持你的生命。」我想:「既然我宣稱要徹底絕食,而這些諸天卻把天人的食物注入我的毛孔,讓它維持我的生命,那麼我就打妄語了。」我說:「沒有必要。」於是便遣走了他們。

  我又想:「假如我吃很少的食物,例如每次只喝少量的豆子汁、扁豆汁或豌豆汁,那會如何呢?」於是我便這樣做了。當如此做時,我的身體變得骨瘦如柴,四肢變得像接合在一起的藤條或竹節,只因為我吃得太少。我的臀部變得像駱駝的蹄;隆起的脊椎骨,猶如串起的珠子;肋骨瘦削突出,猶如舊穀倉屋雜亂無章的椽木;眼光深陷入眼窩,猶如深井中映現的水光;頭皮皺縮,猶如因風吹日曬而皺縮凋萎的綠葫蘆。若觸摸肚皮,就能摸到脊柱;觸摸脊柱,就能摸到肚皮。大小便時,頭會向前倒去。當以手搓揉四肢以放鬆身體時,身上的毛髮因根部爛壞而紛紛脫落,只因為我吃得太少。

  當人們看到我時,他們會說:「沙門喬達摩是黑皮膚的人。」其他人說:「沙門喬達摩不是黑皮膚,而是棕色皮膚的人。」更有別的人說:「沙門喬達摩既不是黑皮膚,也不是棕色皮膚,而是白皮膚的人。」由於我吃得太少,清淨、皎潔的膚色因而損壞了。(M.36,85,100)

◎奮勇擊退十魔軍◎

  唱誦者:

  我在尼連禪河(Neranjarā)畔,精勤調伏於己身,

  堅定不移欲獲取,真正解脫於束縛。

  黑魔(Namucī)障解脫,以悲憫語告我:

  「汝如是消瘦蒼白,汝之死期巳將近;

  汝身千分交死魔,僅餘一分留生機。

  汝活方是好選擇,汝活方可獲福德,

  來修清淨之梵行,向聖火祭獻奠酒,

  以此贏得大福德,如是精勤又何益?

  精勤之路實艱難,困難且難以承受。」

  當魔羅(Māra)述此偈時,緩慢走近立一旁。

  魔羅立於世尊前,世尊以此答魔羅:

  「放逸之人汝惡魔,來此是為己目的,

  我於福德無所需,魔羅可為需者說。

  因我有信與精進,此外還有智慧生,

  如是調伏於己身,汝何對我說活命?

  風之吹拂能乾涸,彼之滾滾長流水,

  如是調伏己身時,何能不幹我身血?

  而當血液乾涸時,膽汁、痰液也乾涸,

  當肉體漸疲憊時,能使我心益澄靜。

  我將具足念與慧,也具更高之禪定,

  如此生活我了知,感受之最高極限,

  我心不尋求欲樂,汝見眾生中純淨。

  汝之一軍是愛欲,汝之二軍是不樂,

  第三支軍是饑渴,第四支軍是渴愛,

  第五支軍是昏眠,怖畏是第六支軍,

  懷疑是第七支軍,八軍是惡毒頑固,

  利養、榮譽與名聲,還有邪行得名聲,(第九軍)

  稱揚自己貶他人。(第十軍)

  此等皆是黑魔軍,全是汝之戰鬥軍,

  唯有勇者能勝彼,而得勝利之喜悅。

  我揮不撤之軍旗,我說惜命為可恥,

  寧可戰死於沙場,不願失敗而苟活。

  曾有沙門、婆羅門,此時投降而匿跡,

  彼等必定不了知,朝聖者所行之道。

  今見環繞之魔軍,我裝備作戰象軍,

  奮躍與之行戰鬥,不願被人所驅退。

  從世界一切諸天,無法擊退汝魔軍,

  我今以慧摧破它,如以石頭破木缽。(Sn.3:2)

◎尋找其他通往覺悟的方法◎

  阿難:我想:「當一個沙門或婆羅門,不論在過去、未來或現在經歷這種由努力所引起的痛苦、折磨與刺穿的感受,頂多與我現在經歷的相等,但絕不會超過它。然而,透過這樣嚴酷的苦行,我並未到達超越常人的境界,而獲得聖人的知見。是否有其他通往覺悟的方法呢?」

  我想到有一回父親釋迦王在勞作時,我坐在閻浮樹蔭下,遠離感官的欲望,遠離不善法,我進入初禪,伴隨它的有尋、伺,以及由遠離而生的喜與樂。我想:「這會是通往覺悟的方法嗎?」之後,回憶起那段往事,我明白這確實是通往覺悟的方法。

  然後,我又想到:「為何我要害怕這種樂呢?它是樂,但它與感官的欲望和不善法無關。」我於是想到:「我不害怕這種樂,因為它與感官的欲望和不善法無關。」

  我想到:「以如此極端瘦弱之身,我不可能得到那種樂。或許我該吃一些乳粥與麵包的固體食物?」

  那時有五位比丘在照顧我,他們的想法是:「若沙門喬達摩證到某種境界,他必定會告訴我們。」當我一開始吃粥與麵包的固體食物時,那五位比丘感到厭惡,於是離我而去,他們想:「沙門喬達摩已開始放逸,捨棄精進,而回復奢侈的生活了。」(M.36,85,100)

◎五個重大的夢◎

  敘述者:菩薩作了五個夢

  注釋者:那是在他覺悟的前一晚,這些夢是他即將達到目標的前兆。

  阿難:在如來、阿羅漢、等正覺者成就正覺之前,作了五個重大的夢。哪五個呢?

  當他還只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他夢見自己以大地為床,群山之王的喜馬拉雅山為枕;左手置於東海,右手置於西海,雙腳置於南海。這是他作的第一個夢,預示他是無上的等正覺者。

  當他還只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他夢見一棵蔓藤類的植物從他的肚臍長出,直到雲端。這是他作的第二個夢,預示他將發現八聖道。

  當他還只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他夢見黑頭的蛆,從雙腳爬上並佈滿膝蓋。這是他作的第三個夢,預示許多著白衣的在家人將終生皈依如來。

  當他還只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他夢見四隻不同羽色的鳥從四方飛來,當飛落腳邊時,全部變成白色。這是他作的第四個夢,預示著四個不同的種姓——刹帝利、婆羅門、吠舍、首陀羅,都可透過如來所宣說的法與律,而證得無上解脫。

  當他還只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他夢見自己走在一座大糞山,卻不為糞所污。這是他作的第五個夢,預示如來雖取得飲食、衣服、床座與醫藥等資具,但他受用這些資具時,並無貪、癡或執著,且清楚它們的過患,也瞭解其作用。(A.5:196)

  入四種禪,得三明而成正覺

  敘述者:許多經典從不同的角度敘述覺悟這件事,有如一個人從上、下與各個不同的側面去描述一棵樹,又如從陸、海、空的途徑去描述一次旅程。

  注釋者:對證悟的描述,有的將之視為透過禪定增長而來的三種真實的智,有的將之視為透過生命無常的歷程發現緣起的架構,或將之視為一種探索:在這個思想、行為、事物、可能性、必然性相互交織的問題世界中,尋求不虛妄的詮釋與價值的真正標準。下面的說明則是由禪定中發現四聖諦來敘述。

  阿難:當我吃了固體的食物,恢復了體力,遠離欲望,遠離不善法後,便獲得並住於初禪,伴隨它的有尋、伺、喜,以及由遠離而生的喜與樂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受控制心,當止息尋與伺後,便獲得並住於第二禪中,於內生起淨信,沒有尋與伺而心專一,以及由定所生的喜與樂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受控制心,當喜也減弱後,我住於捨、念與正知,還有感覺身體的樂受,便獲得並住於第三禪中,也就是聖人所說的;「他以舍、念,而住娛樂受之中」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受控制心,當我捨斷身體的苦、樂二受,先已滅除心理的憂、喜二受,便獲得並住於第四禪中,不苦不樂,以及由捨而生的念的清淨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控制心。

  我得定的心如是變得清淨、潔白、無垢、無穢,當心變得柔軟、有力、穩定、安住不動時,我把心導向於憶宿命智。我憶念種種過去世,也就是我的前一生、二生、三生、四生、五生、十生、二十生、三十生、四十生、五十生、百生、千生、十萬生,世界的無量成劫、無量壞劫、無量成壞劫。憶念:「我生在此地,有如是名、如是種姓、如是貌、如是食、如是苦樂之受、如是壽限。此世壽盡,我轉生彼地,也有如是名、如是種姓、如是貌、如是食、如是苦樂之受、如是壽限。彼世壽盡,我又轉生於此。」——以如此各種的細節與特殊情況,憶念起自己種種的過去世,這是我在初夜獲得的第一個真實的智。正如發生在任何一個精進、熱忱、不放逸的人身上般,驅走無明而真實的智生起,驅走黑暗而光明生起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控制心。

  我得定的心如是變得清淨、潔白、無垢、無穢,當心變得柔軟、有力、穩定、安住不動時,我把心導向於有情死生智。以勝過常人的清淨天眼,見眾生的死時與生時,知其各隨投生之處,而有貴賤與美醜,幸與不幸。如此,我明白眾生如何依自己的業行而流轉生死:「這些世間眾生,造身惡行、語惡行、意惡行,誹謗聖人,懷諸邪見,行邪見業。一旦身壞命終,便轉生於苦界、惡趣、墮處,乃至地獄。但那些世間眾生,具身善行、語善行、意善行,不誹謗聖人,心懷正見,行正見業。一旦身壞命終,便轉生於善趣,乃至天界。」如此以勝過常人的清淨天眼,我見眾生的死時與生時,知其各隨投生之處,而有貴賤與美醜,幸與不幸。如此,我明白眾生如何依自己的業行而流轉生死,這是我在中夜獲得的第二個真實的智。正如發生在任何一個精進、熱忱、不放逸的人身上般,驅走無明而真實的智生起,驅走黑暗而光明生起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控制心。

  我得定的心如是變得清淨、潔白、無垢、無穢,當心變得柔軟、有力、穩定、安住不動時,我把心導向于漏盡智。我以證智如實知「此是苦」,如實知「此是苦之集」,如實知「此是苦之滅」,如實知「此是苦滅之道」;我以證智如實知「此等是漏」,如實知「此是漏之集」,如實知「此是漏之滅」,如實知「此是漏滅之道」。我如是知,如是見,心便從愛欲漏中解脫,從有漏中解脫,從無明漏中解脫。當心解脫時,生起「此是解脫」之智,我證知:「我生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皆辦,不受後有。」這是我在後夜獲得的第三個真實的智。正如發生在任何一個精進、熱忱、不放逸的人身上般,驅走無明而真實的智生起,驅走黑暗而光明生起。但我不讓這已生的樂控制心。(M.36)

  如實瞭解十二緣起

  注釋者:下面是對有條件性的結構——換句話說,即是緣起——的描述。我們將於後面回到這一主題。

  阿難:在我覺悟之前,當我還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我思惟:「這世界已陷於苦惱;它由生到老、死,死後又再生,不知如何出離生、老、死之苦。何時才會出離此苦呢?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有什麼而有老死呢?老死又以什麼為緣呢?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因為有生而有老死,老死以生為緣。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有什麼而有生呢?生又以什麼為緣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;「因為有有而有生,生以有為緣。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有什麼而有有呢?有又以什麼為緣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因為有取而有有,有以取為緣。」

  「……因為有愛而有取……

  「……因為有受(樂、苦或不苦不樂)而有愛……」

  「……因為有觸而有受……」

  「……因為有六入而有觸……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有什麼而有六入呢?六入又以什麼為緣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因為有名色而有六入,六入以名色為緣。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有什麼而有名色呢?名色又以什麼為緣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因為有識而有名色,名色以識為緣。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有什麼而有識呢?識又以什麼為緣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因為有名色而有識,識以名色為緣。」

  我思惟:「識由此而退還,它不越過名色。不論此人是正在生、老、病、死,正在消逝或轉生,它都是如此發生。換句話說,以名色為緣而有識,以識為緣而有名色,以名色為緣而有六入,以六入為緣而有觸,以觸為緣而有受,以受為緣而有愛,以愛為緣而有取,以取為緣而有有,以有為緣而有生,以生為緣而有老死與愁、悲、苦、憂、惱。這是全苦聚之集。」我於此前所未聞之法——集,而生眼、智、慧、明與光。

  我思惟:「因為無有什麼而能無老死呢?由什麼之滅而有老死之滅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因為無生則無死,由生之滅而有老死之滅。」

  「……無有則無生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取則無有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愛則無取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受則無愛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觸則無受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六入則無觸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名色則無六入……」

  「……無識則無名色……」

  我思惟:「因為無有什麼而能無識呢?由什麼之滅而有識之滅呢?」然後,依正思惟,我依慧而悟得:「無名色則無識,由名色之滅而有識之滅。」

  我思惟:「我已到達覺悟之道,也就是說:由名色之滅而有識之滅;由識之滅而有名色之滅;由名色之滅而有六入之滅;由六入之滅而有觸之滅;由觸之滅而有受之滅;由受之滅而有愛之滅;由愛之滅而有取之滅;由取之滅而有有之滅;由有之滅而有生之滅;由生之滅而有老死與愁、悲、苦、憂、惱之滅。這就是全大苦聚之滅。」我於此前所未聞之法——滅,而生眼、智、慧、明與光。

  譬如有人遊行於曠野森林中,發現一條古道、古徑,古人所遊歷之道。他沿著此道而去,發現一座古城、古都,是古人生活過的都城,其中有公園、樹木與湖水,城牆環繞,十分美觀。同樣地,我也發現了這條古道、古徑,這條過去等正覺者所遊歷之道。

  那麼,這條古路、古徑是什麼呢?這是八聖道,也就是正見、正思惟、正語、正業、正命、正精進、正念與正定。我沿著這條古道,如此便證知老死、老死的集、老死的滅,以及通向老死滅之道。我證知生、生的集、生的滅,以及通向生滅之道。我證知有……取……愛……受……觸……六入……名色……識等。我證知行、行的集、行的滅,以及通向行滅之道。(S.12:65;參D. 14)

◎如實證知五取蘊的作用、過患與出離◎

  注釋者:下面是覺悟的另一個描述,它是從對因緣所生的行為與思想作正確判斷的角度來說明。經典上將這因緣所生的歸納成五蘊,在五蘊中所有依因緣而生的經驗,當經過分析後,都可以被歸類。

  阿難:在我覺悟之前,當我還是個未覺悟的菩薩時,我思惟:「關於色、受(樂、苦、不苦不樂)、想、行、識這五蘊,以什麼為作用?以什麼為過患?以什麼為出離?」然後我思惟:「基於五蘊而生起的身心的喜樂,便是它的作用。事實上,這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、苦的,且會變異的,這就是它的過患。調伏、棄舍對它們的欲貪,便是出離。」

  只要我尚未如實地證知五取蘊的作用、過患、出離即是如此,我在諸天、魔王、梵天的世界,以及沙門、婆羅門、國王與人民的眾生界裡,便不能宣稱我已證得無上的正覺。但是,我一旦如實地證知五取蘊的作用、過患、出離即是如此,我在諸天、魔王、梵天的世界,以及沙門、婆羅門、國王與人民的眾生界裡,便能宣稱我已證得無上的正覺。(S.22:26)

  自己尚未免於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愁、煩惱,見到傾向於這些事物的過患,我尋求無生、無老、無病、無死、無愁、無煩惱的最上解脫——涅槃,而我證得了。我在心中生起如是知見:「我已確實解脫,這是我的最後一生,往後不再受生。」(M.26)

◎滅盡貪愛,證得涅槃◎

  注釋者:到此時已證得覺悟。根據傳統,佛陀——現在不再是個菩薩——在覺悟之後最先說的話便是:

  唱誦者:

  我多生流轉輪迴,尋而未獲造屋者,

  生生相繼何其苦!如今已見造屋者,

  汝不再建造屋舍,屋之椽桷皆毀壞,

  屋之棟樑亦摧折。我滅盡一切貪愛,

  心證得無為涅槃。(Dh.153-54)

  注釋者:以上是佛陀剛覺悟後所說的頭幾句偈,據傳統所說的這些話並非出聲講的。佛陀證悟之後出聲講的頭幾句話,出現在三個偈中的第一頌,它的開頭是:「諸法向其顯現時......」(請參看下一章開頭)

  原注

   Kusala是指「善的」、有利益的。(向智)

   Akusala原譯為「無利益的」。 (向智)

   此偈最後數行(在此略去,但出現在第四章)是前部分出現一年後,才增補在注釋中。

   巴利聖典學會的《巴英字典》對kummāsa一字的解釋為乳制食品,但注釋書卻將該字解釋為麥制食品。

   經典對覺悟有幾種不同的闡述:從緣起的角度(S.12:10,65;參D.14);從三明或科學(M.4.100);於五蘊的味(作用)、患、離(S.22:26);界(S.14:31);愛欲(S.35:117;M.14);受(S.36:24);世間(A.3:101);四正勤(A.5:68);四念處(S.47:31);四如意足(S.51:9);捨斷害想(M.19)等角度。

   關於緣起請參閱第十二章。

   或徹底的思考,如理思惟。(向智)

《譯注》

   依太陽命名,是因相傳釋尊的祖先甘蔗王由日照而生,故稱「日種」。

   黑魔:魔羅或魔王的另一個名字。

   Māra(魔羅)在巴利語中,源於意義是「死亡」的字,是貪、瞋、癡力量的具體化,會扼殺美德與生命,是一切有為界的統治者。

   「尋」是將心投入或令它朝向所緣的心所;「伺」是保持心繼續專注於所緣上的心所。在禪修時,尋的特別作用是對治昏沉與睡眠蓋,伺則對治疑蓋。尋如展翅起飛的鳥,伺則如展翅於天空滑翔的鳥。尋與伺的作用強,心可長時間安住於所緣,而達到初禪。在第二禪至第四禪中則無尋與伺。

  「喜」是喜歡或對所緣有興趣,進入初禪時,會有遍滿全身的喜生起,喜禪支對治五蓋中的瞋恚蓋。「樂」是心的樂受,是脫離欲樂而生,對治掉舉惡作蓋。這兩者是五禪支中的兩支。

   「婆羅門」是指神職人員,「刹帝利」是指統治者、戰士等,「吠舍」是指商人,「首陀羅」是指工匠、農牧業者,以及其他服務的行業。而所謂的「賤民」,原文直譯為「不可碰觸者」,從事的行業多半是清掃、處理穢物等雜役,不屬於四姓中的任何一級。

   三種真實的智,又稱「三明」,即佛陀證悟時所得的三種真知。三明指的是宿命明(知前生之事)、天眼明(見未來生死的因果)與漏盡明(知煩惱之源與斷盡之道)。

   有漏是指「有」的煩惱,指投生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三有的因。

  「我生已盡」四句,是說行者已建立八聖道等清淨行,所作的涅槃事已成辦,滅盡煩惱,此生是他的最後生,未來不再受生。

   此處的造屋者指的是對事物的渴愛或執著,屋舍喻身體,椽桷喻煩惱,棟樑喻煩惱的根源——愚癡,滅盡貪愛即是指已證得阿羅漢果。

(本篇 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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